”
“从头到尾都是无声无息的,能听到的也只有炭火的炸裂声,炭火在火盆中,烙铁又在火炭上...我能听到声响时,人也已在狱中…”
殇沫眸光闪动,渐渐迷离,低声颤道:“真就没一点机会吗?”
郑言痴笑摇头,“原本我也以为有机会,但,事实上...我连走出镇抚司衙门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殇沫咬了咬嘴唇,暗淡一笑,“或许,这一切早就预谋已久…”
“有没有预谋,我不知道...我只记得,当年卸下我绣春刀的人,乃是一位锦衣卫指挥同知,此人敦厚老实,从不做虚浮之事,虽其貌不扬,鼻子又扁又平的,但,也算是人高马大,身材魁梧。”郑言,说,“在我入狱之初,让我最想不通的人,也便就是他了…”
殇沫,问道:“你想不通他为何要背叛纪纲?还是想不通他为何要卸下你的绣春刀?”
郑言淡笑道:“你说的这两样,我都想不通…如果说他背叛大人是为了保命,我倒可以理解,但,他卸下我手中的绣春刀,我就甚是不解了…因为,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…”
殇沫,道:“那他是如何解释的?”
郑言长舒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刚开始时,他说他那样做是为了帮我,不想让我丢掉性命…可后来,我所经受的每一道酷刑,又皆是由他亲自动的手…”
殇沫,说:“你所说的那个眼都不眨一下的行刑人,就是他?”
郑言,点头。
殇沫又道:“他对你行刑的理由是什么?”
郑言缓缓笑道:“当然是认罪书了…不光是我的认罪书,他大概更想得到大人的罪证吧…”
殇沫,追问道:“你没给?”
郑言又点了点头,“我始终未写过一字…或许也正因如此,他到最后也完全疯狂了起来,再也不愿戴着面具做人了…这也让我看到了他的凶残,无比凶残的一面…”
殇沫,疑惑道:“可,按道理来讲,就算你不写,他们也能伪造出来啊…只要用你的手指按下血印,便就是死证。”
郑言,讥诮道:“如果...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罪证呢?”
殇沫睁圆了眸子,怔怔地看着郑言。
“圣上根本就没有给大人得以喘息的机会,在拿下大人的那天,就斩杀了大人,所以,罪证无所谓有,也无所谓无,只是君让臣死,臣不得不死…”郑言,说,“后来,我才知道圣上早有杀大人之心,至于那些借太监之手递到圣上面前的罪状,圣上压根就没看…而,那位对我行刑的锦衣卫指挥同知…呵呵...”
他说到此处,已然上扬了嘴角,讥嘲之意更浓,“他不过是也想让我背叛大人罢了…”
殇沫瞠目结舌,道:“他…也想让你背叛纪纲…这…这是何意?”
郑言瞥了一眼殇沫,慢慢说道:“很简单…他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悦些而已…既然,他背叛了大人,他就容不下比他坚贞的人,只要有坚贞不屈、不叛大人的人存在,他就觉得自己很污秽,很不堪…”
殇沫,赫然道:“所以,他想让你写的不止是认罪书,更有指证书…”
“是的。”郑言,说,“只要我写了,就算我事后不认,他也会很愉悦。因为,当他拿着我写下的血书的那一刻,他就会有无比的宽慰感…也就能磨平他内心所有的折磨…毕竟,我是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,连我这个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大人,那他的背叛,岂不是也合情合理了?”
殇沫闻言,内心不禁一震,“说到底,还是人性使然…”
“是啊,万般诸事皆有人性,也逃不过人性…”郑言缓叹了一声,“确切地说,我能活到现在,也着实离不开“人性”两字…”
殇沫沉默,死死地看着郑言。
——他实在想不出,郑言是如何逃脱的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