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!”
宁如惊叫着醒来,抓着被褥的手指深深陷进锦被。他浑身颤抖,强烈的恨意和痛几乎让他破口大骂。在自己将要说出什么句子落人口舌前,宁如狠狠出手,扣进了自己的大腿。
手指轻而易举地陷进了伤口,愈合没多久的板子淤伤,被抠得血肉模糊。这痛感他早已习惯,可这一次,却还是感觉分外疼痛,就像是刚受了伤不久一样。
只需要两秒钟,他就能在痛苦中冷静下来,恢复成那个能言会道的谏官。
可就在一秒钟之内,室内的光线被点燃了,提着灯的小厮匆匆而入:“公子,您没事吧,公子?可是身上疼?”
难道说布置被发现了?梦里的一切不是错觉,是自己在被杀死前的回马灯?如果他没有记错,他为了推翻盛家投靠太傅,却还是在盛家抄家的前夜被杀手杀死。当时天上似乎还浮现了三个字,好像是海什么捞?
是谁救了他?晏太傅,骆太师,还是……?宁如心念急转,任他沉稳如铁,却还是在看到这小厮的时候乱了神。
流萤?他不是死了吗?在被盛管那恶女救出来后,他为了保护他,为了应对那个劳什子表兄的醋意,成了内宅争斗的牺牲品,被活活打死了。
多好笑啊,原来男子进了后宅也会和最能吃醋的妇人一样。他的流萤,所求不多,只想看见公子平安快乐。可这一切他都没能做到。他做不到当一个侍君仰人鼻息,于是借着七品官身,爬出了后院。当他再次相见,那个表兄的时候,他把他全身都扒了皮,给流萤谢罪。
真是难为对方了,居然还找出一个和流萤如此相似的人。他们是为了什么?为了这一身官服,还是为了[橙白州]的证据?
但他到底在后院斗了一年,在宦海浮沉二年。只一瞬间就维持住了失态。流萤开口说话间,他已经把室内扫了一遍。
不对劲,很不对劲,就算有人能复原出宁家的器物,但这床头的习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。他摸向枕头,果然在后面摸到了一个青玉笔洗。再往后一点,还能追踪到他年少时磕碰的一个角,已经被盘光滑了。
“你先退下吧。”对着流萤,他试探道。
流萤果然没有怀疑,只是留下了小灯和膏药,说担心公子梦魇,需要涂药可以叫他。宁如闭眼假寐一会儿,确定没人监视,才睁开眼睛。披衣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。
但这不是前世熟悉的头痛,而是因为腿到尾椎骨那块传来的皮肉痛。这种痛楚对十四岁的宁如来说惊天动地,但对十七岁的宁谏官来说,却不过尔尔。
宁如半点没有犹豫,揭开了遮镜布。
能被盛家大小姐随手指上,宁如自然生得一副好相貌,和他路人甲的身份完全不同。一身白衣,面如冠玉,加之读书渊博,自带三分书生气。偏偏他年岁尚小,少年意气,不乐意恪守礼节,却又不敢明着反叛父亲,只能在姿仪上下手,站不正,坐不直,却还是像竹子。由于头疼,常常眼底微红,衬得他整个人都艳丽了几分。前世在恍惚之际,盛管偶尔也会兴起亲吻他眼角的冲动,但每次都被宁如避开。不知道她心思的时候尚且如此,知道了她本来就不怀好意,他更是心中一阵恶心。
他胃里一阵干呕,果然吐了出来。笋子鸡,松茸菌,是他上辈子很久没有吃过的美味。直到这个时候,看着镜子里那具十四岁的身体,宁如才终于确信,自己回到了三年前。
一瞬间,镜子里下意识站端正的身体又塌了回去,圆滑世故的眼神也变得单纯。十七岁的宁谏官,又变回了十四岁的宁少爷。
他望着掌心划出的血痕低笑出声。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,笑声却越来越低,最后定格在他覆盖了半张脸的微笑上。覆盖了半张脸,却没有一丝笑声,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。
上天为什么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