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不是任何事物,都会有一个标价呢?
事情是这样的:
那天傍晚我正在厨房煮螺蛳粉,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个不停。
屏幕亮着的微光里,十几个未读私信像排队的幽灵,头像是模糊的风景照或卡通头像,对话框里却藏着同一种诡异的热络。
“你视频里穿的灰色丝袜还在吗?”
“我出五百买你昨天那双肉色的,直接转账。”
“能不能拍张脚底特写?确认是你穿过的就加价。”
我捏着手机站在油烟机轰鸣的厨房门口,螺蛳粉的酸笋味混着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往上冲。
上周发的跳舞视频里,我穿了条燕麦色堆堆袜,记住了上次的教训,镜头扫过脚踝时也是不过两秒,怎么就成了这些人捕猎的标记?
手指划过屏幕时像触到冰,把那些头像一个个拖进黑名单,指尖却还残留着被冒犯的刺痛。
第二天打开后台,新的私信又像潮水漫上来。
一个叫“星辰”的账号发了长消息,说自己是设计师,需要研究不同人穿着后的面料变化,愿意出八百块买我任意一双穿过的丝袜。
我盯着“设计师”三个字冷笑,点开他主页全是转载的汽车测评,连张布料的影子都没有。
正要拉黑时,对方突然发来一张转账截图,备注里写着“定金”,数字是四百。
心脏猛地跳了一下!
四百块够买半个月的菜,够给我妈买那瓶她舍不得买的保湿霜。
我盯着那个绿色的转账按钮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像被无形的线吊着。
最后还是点了取消,回复说“不卖”,发送时指尖在发抖。
真正的动摇是在一周后。
那天加班到十点,地铁里人挤人,我的帆布包带子断了,里面的保温杯摔出来,摔出一圈凹陷。
回到出租屋时,房东的催租短信刚好进来,两千块房租像座小山压在对话框里。
我瘫坐在地,盯着满地狼藉发呆,手机又震了,还是“星辰”。
“一千块,就你视频里那双花色的。”他发来消息,后面跟着个定位,显示就在我家三公里外的写字楼,“我可以自取,现金交易。”
一千块。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花色丝袜,是上周穿去拍视频的,洗过几次,袜口有点松了。
它在我眼里就是件普通衣物,脏了就洗,破了就扔,怎么到了别人眼里就值这么多?
可那串数字太诱人了,像黑夜里的灯,明晃晃地照着我银行卡里三位数的余额。
我开始翻衣柜,把所有穿过的丝袜都找出来摊在床上。
肉色的勾了丝,黑色的起了球,褐色那双确实还算完好。
指尖抚过布料上残留的体温痕迹,突然觉得羞耻——这些紧贴过我皮肤的东西,要被陌生人拿在手里反复打量,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可房租的催缴短信又跳了出来,像根针戳在我心上。
“怎么交易?”我终于回复了消息,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,手心全是汗。
“星辰”很爽快,说晚上十点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见面,他戴黑色口罩,手里拿一本《百年孤独》。
出门前,我对着镜子换衣服,穿了件高领毛衣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,抓起脱下来的花色丝袜时,布料上还沾着根我的头发。
我犹豫了一下,没摘,像在做某种隐秘的标记。
便利店的暖光灯照得人发慌,我站在冰柜旁假装挑饮料,眼角的余光瞥见穿黑色夹克的男人,手里果然捏着本泛黄的书。
他走过来时,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,混杂着一股廉价的须后水味道。
“东西带来了?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眼睛却在我腿上扫来扫去。